▲ 幼儿园放学了，尤春艳把两个孩子接回家。在尤春艳看来，只要孩子健康成长，之前自己受过的苦都是值得的。▲ 姐弟俩在家中给花浇水。尤春艳决定等两个孩子长大了会告诉他们是如何来到这个世界的。▲ 体外受精阶段最为关键的程序是，医生要通过设备将在培养器皿中的精子送进卵子之内，使卵子变成受精卵。▲ 带有数字的试管。

胚胎实验室中用于储存胚胎的液氮罐。

转载 | 极昼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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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辅助生殖技术给无数家庭带来新的生命，试管婴儿的规模不断扩大，但一个越来越突出的现实问题是，每一个试管婴儿成功降临的背后，都有数个备选胚胎被冷冻保存。

在武汉、沈阳、青岛等国内多地，因为主人不再续费、更换电话或地址造成失联，这些被保存在零下196℃液氮里的胚胎称为无主胚胎，医院在处置弃胚上存在法律和伦理的双重困境。

文章摘要

尤春艳的两枚胚胎在医院的胚胎储存室中已经存放了4年。

为了这两枚胚胎，她要负担每个月200元的保管费，虽然不能与之见面，但尤春艳对它们有特殊的感情。

2015年，35岁的尤春艳通过试管婴儿成功生下两个宝宝。在此之前，从注射促排卵针、取卵、培育胚胎到最终成功怀孕，她经历了艰难考验。“那时候，打针已经成为了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打促排卵针、注射黄体酮 前后打了大概300多针。”

尤春艳是幸运的。

移植两枚胚胎到体内后，她成功受孕。剩余的两枚胚胎被保存。“辛辛苦苦得来的胚胎，就是自己的孩子，不过现在没有条件把它们接回来，但你也不忍心给它们遗弃了。”

随着辅助生殖技术给无数家庭带来新的生命，试管婴儿的规模不断扩大，但一个越来越突出的现实问题是，每一个试管婴儿成功降临的背后，是数个备选胚胎被冷冻保存。

据专家介绍，冷冻胚胎需每年至少支付1000多元的保存费用。一部分人不按时缴费，弃胚越来越多，这正在成为各个生殖医学中心面临的共性问题。

▲ 做试管婴儿的夫妻要先在取卵室和取精室，通过设备取出卵子和精子，分别装进试管，通过一个微型的消毒窗口递进实验室进行清理，再在玻璃器皿上进行人工受孕。

▲ 实验室医生在显微镜下进行人工受精操作。

▲ 显微镜下的人工受精操作。

▲ （动图） 受精卵发育过程。

受精卵经过多次分裂后发育成胚胎。胚胎作为人类生命的一种初级形式，在形成14天后将进行分化，神经系统开始发育，此时的胚胎已具有“感觉”功能。

这些胚胎被视为“生命种子”，它们中的2-3个会有幸被选中，培养成胚囊植入女性子宫内；未被选中的胚胎会被冷冻起来，如果患者怀孕失败，这些“备胎”会被唤醒，再次移植进母体。

冷冻胚胎条件严格，需要在零下196℃的液氮罐里保存，以保证胚胎的代谢几乎处于静止状态，从而保持取出时的质量。

▲ 每个液氮罐内都有截杆，每个截杆上有2～3个冷冻胚胎，外面则挂着标识：时间、编号还有名称。

▲ 实验室医生在制作培养皿。

一些如同尤春艳的患者，会继续承担相应的费用保管自己的胚胎。然而还有一些胚胎，会被患者慢慢遗忘，因为主人不再续费、更换电话或地址造成失联，它们成为无主胚胎。

2015年9月25日，江苏省人民医院生殖中心首次对外发出消息，称中心有上万个冷冻胚胎无人问津，其中1996年到2005年这10年的1000多个冷冻胚胎，如果一个月内无人认领并续交冷冻费用，医院将按照之前的知情同意书销毁。

类似情况也出现在国内多个城市。

2015年，武汉媒体报道，有医院高达六成的冷冻胚胎遭遗弃。据《华商晨报》报道，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业内专家表示，按照沈阳各家医院冷冻胚胎一半的失联率计算，目前仅沈阳地区就有4万个胚胎无人认领。

存贮冷冻胚胎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每个30升冷冻罐的成本在2 万元左右，医生需要定期向液氮罐中添加液氮。

医院还要配备专人，每天工作人员都要对胚胎储存室进行检测。

在北京家圆辅助生殖医院冷冻胚胎储存室中，至今保存着300多枚已签字放弃的冷冻胚胎和200枚患者想放弃而没有签字的冷冻胚胎。对于这些胚胎，医院选择继续将其保存。

医院生殖中心胚胎实验室主任徐小明表示，尽管根据协议，医院有权处置这些胚胎，但很少有胚胎会真的被销毁，院方依然出于人道主义原则将其冷冻保管。

“即使病人已经十几年没来了，胚胎还存着。我们中心根本搁不下保存胚胎的液氮罐。这以后该怎么办？”北京协和医院内分泌与生殖妇科中心主任郁琦在接受采访时也表达了心中的忧虑。

按照2001年颁布的《人工辅助生殖技术管理办法》和《人类辅助生殖技术规范》规定，在冷冻胚胎之前，生殖中心与患者必须签署胚胎冷冻和解冻知情同意书。知情同意书对逾期不续交冷冻费的胚胎处理有明确规定：逾期6个月未续交冷冻费，视为自动放弃冻胚。

事实上，医院在处置无主胚胎上存在法律和伦理的双重困境。

从法律层面上讲，胚胎不是人，但从伦理上说，胚胎等同于生命，这使得在胚胎处理上医院不能简单按照合同约定执行，只能采取谨慎态度。

“即使患者放弃冷冻胚胎，也要慎重处理。但对于怎么销毁，国家层面尚未出台相关规定，医院也无能力制定这一手续。”北京大学第三医院生殖医学中心主任医师刘平在接受医疗类垂直媒体《丁香园》采访时表示，应建立医患双方存贮和使用冷冻胚胎的规则，明确责任和义务。

胚胎实验室中的培养箱，它类似女性的子宫，温度保持在37℃，湿度、二氧化碳和氧气浓度等都参照人体相关指数调节。

“很多胚胎存放了5、6年，又回来做试管婴儿的患者也有很多。”北京家圆医院生殖中心主任廖希介绍道，单独二孩政策出台后，再次唤醒冷冻胚胎的患者比以往多了起来。

44岁的位占华来自河南新乡。2017年，位占华的儿子因意外溺水身亡，作为母亲，她迟迟没有从失去儿子的伤痛中走出来。

“我失去了一个男孩，所以想再要一个男孩。”

体外培育四枚胚胎后，已有两枚胚胎移植进了她体内。其余两枚胚胎还在医院存放。“我想等孩子大了再放弃这两个胚胎。”

▲ 位占华在医院的走廊中等待着检查结果。

在廖希看来，冷冻胚胎是一些患者的救命稻草，“万一有一天患者真的是需要了，至少她还有希望，还有胚胎放在医院。”这是目前医院依然坚持保存那些无主胚胎的最大动力。

在液氮罐中，数千枚胚胎沉睡在零下196℃的液氮之中。一个短期内难以改变的现实是，这些胚胎中一些即将被孕育成新的生命，一些则长期冰封于此。